我又停在了这里。
黑夜寂静得像一面黑色的镜子,哦不,应该是一块幕布。它无法反射任何光线,所以一点碎碎的星光都没有闪过。只有一盏孤灯,挂在我身旁灯柱上的,发着昏黄的,有无数蚊虫扑飞的一盏孤灯为我投射出一片不大的光明,把我的身影拽的好长好长。
夏季的最后一天的夜晚是该凉了。风灌进我的头发,穿过我的衣衫,刺进我的瞳孔,将这种寒凉散进了我骨骼里的每一处空隙,当然,我的心的温度和着寒冷不相上下。我将自己裹紧,抬头望了望牌子,没错是我的母校——那个不大却包含我小时六年时光的地方,是的,从我拿着六年级成绩单走出这个校门那一刻,我的童年就结束了。
我又想起了那时画的满是对勾的试卷,想起那时老师对我赞赏的目光,想起那时父母欣慰的表情,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游过我刚刚嘶叫的喉咙,游过我发僵的鼻头留下它的酸涩,它游过我干干的眼眶,胀得发痛,最后“碰”的砸上地面,在这个寂静得可以听见我微弱心跳的校园竟和我刚刚愤怒摔门而去的声音那么相似。
“你们看到了什么?我不爱学习了?我变得叛逆了?我拿到了六十多分的试卷?可你们何曾看到过我这七十多分是怎么来的!”父母错愕了,也许是因为我歇斯底里的地哭喊或是我天马行空的谬论。我也知道我这句话说得毫无厘头,但是地面上陪他们揉搓过六十多分的试卷刺痛了我,在快要十点的深夜我拿起地上的试卷,愤然摔门扬长而去。
我在空无一人的街区上徘徊,漫无目的却停在了这。这个我最纯真,最荣耀,最欢乐的地方。我掠去泪痕走进旧时的教学楼,走到旧时的教室门口,上面贴着漂亮的钢笔字。我想起旧时的我也耀武扬威的张贴在门外墙壁上铿锵有劲的字体,我突然不想留在那。我走下大厅,走过“光荣榜”那里印着多少优秀者的名字,或熟悉亦陌生。恍惚之间,我看见我的名字依旧在前十的名列里闪闪花光,一恍隔世,我打了个寒颤。我知道我的自尊心也不容许我留在那。我便走到操场上的主席台,一边还堆放着没有颁发的属于班级荣誉的奖牌或锦旗。他们没有沾染任何灰尘,去布满了无数胜利者的指纹。我笑了起来,就好像作为代表的我去主席台领取集体荣誉时那般开怀,我想起了我那是骄傲无比的笑脸。我还是不想留下,因为我觉得我要哭了。
我为什么哭呢?是因为我真的怀念那时我的荣耀吧,是因为我真的怀念那时我努力学习的拼命吧,是因为我真的怀念那时同学对我羡慕吧,是因为怀念老师口中德艺双馨的我吧。可现在呢,我将荣耀弃在何时何地了?我将努力忘在哪年哪处了?我将对知识的渴望泯灭在哪桩哪件了?我真的哭了,现在的我,心里早已没有学习好就是伟大的想法,早已将满满的虚荣灌进我的心,早已把叛逆,把不羁当成时尚,早已拿着六十分的试卷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地说“我及格了!”早已把当时的我抛弃到天荒了吧。
我掉着我廉价卑微且后悔的泪珠,打湿了我手里的试卷,红叉叉铺天盖地,字体歪歪扭扭,大大的醒目的数字和“又退步了”都让我难受。我想抽干了血液挖空了心脏一样行尸走肉得走出来。我发现时光荏苒,我已失去太多;白驹过隙,我已丢弃太多;朝朝暮暮,我已衰败太多;走走停停,我已后悔太多。
冷,还要冷。我却被心底的温热融化了,我知道我心底里最坚强最柔软最努力的地方正在发光,我知道我残留在心中的回忆像小兽一样已经啃噬掉我心中太多生冷如铁的地方了。我的泪是热的,比刚刚酸涩的泪不知热了多少倍,我的心也是烫的,尽管身边的凉风把我的躯体懂的麻木。我将手里的试卷撕得粉碎,丢上去,散下来的是我禁锢我心的枷锁和我已经腐败的未来。
“你怎么到这来了!”我惊暮的回头,一双满目疮痍的手为我披上大衣,“冷吗?”我摇头,“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惨?我热好菜了,回去吃吧。”我转身扑进温暖的怀抱“爸妈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冷风还在吹,只是不知道天空什么时候挂上了点点星光,这时的天真像一块宝石,美得那么摄人心魄。
我知道,我失去的东西会再回来的,就像星星还是会出来装点星空,就像时光长河里洗净铅华一枝独秀的花,花败花开,花盛花衰,总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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