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绿色,我们总能联想到那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站在树下,我的灵魂总会沉淀下来,我的心总会宁静下来。我喜爱树,可是面对它时,我却总会有一丝罪恶感。那微风拂过而沙沙作响的声音,像是在诉说、又似在哭泣。
我小时候有慢性鼻炎,一年四季都感冒流鼻涕,自然家里少不了一包包的餐巾纸。常常一天就要用掉一整包,垃圾桶里堆满了白花花的纸巾,甚为壮观。
去年冬天我的感冒最严重,妈妈总是皱着眉头看着我如流水般地浪费纸巾,常常提醒我少用一点,我不以为然:“没事!反正用完还能买。”妈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那些纸都是用树做的啊!”我擦鼻涕的手顿了顿,却没想太多。窗外那棵老樟树在呜咽的北风中略显萧条地摇晃着孤零零的枯枝,像是在无奈的悲鸣。
新年一过,春天也就来了。窗外的老樟树也慢吞吞地抽出了新芽,直至满树都是嫩绿的叶子。某个周末,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关于保护树木。
老师课上情绪激动地问道:“你们知道全国一年到底要砍掉多少树木来制造纸巾吗!”我不禁一怔,想到院子里生机勃勃的老樟树,想起冬天里我肆无忌惮地浪费纸巾,对妈妈的话置若罔闻。脸上就红一阵白一阵。
那些天,我试图不去使用纸巾,可是每当我鼻炎又犯了的时候,每当桌上有水渍、污斑的时候,每当要擦拭灰尘、清理碎屑的时候,我总是第一个想到纸巾,我总是习惯性地伸出手,想着只要抽出一张张纸巾,问题便能迎刃而解。没有纸巾,许多事情都变得麻烦,我得去找抹布,找手帕,找毛巾……
没过多久,我对树木的惭愧之情渐渐被时间冲淡了。我还是将纸巾重新拿了出来。毕竟我早已习惯有纸巾的生活,方便、快捷。
暑假的时候我们搬家了,从那棵庭院里有着老樟树的老房子里搬到了十几层楼高的公寓。新来的人家想要把树锯了。我死活不肯,爸爸妈妈也不同意。僵持了很久,他们才就此作罢。走之前,我仰望着这棵比我还年长的老樟树,最后一次抚摸着它粗壮的树干。绿荫之下,树枝随暖风轻轻摇曳着,恍若间仿佛一个慈祥的爷爷,临走时还不忘语重心长的叮嘱我,与我挥手道别。
在新家住了没几日,我便想着要回去看看。然而当我走近房子的时候,我听到的不是那熟悉的树叶摩挲声,却是电锯的轰鸣,我看到那枝繁叶茂的树冠无力地摇晃了几下,终于倒了下去。老樟树倒在地上发出的巨响,是他最后的低吼。我的心凉了一截,快步奔进院子。几名工人正把老樟树的树干搬上车。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脚像被灌了铅,沉重地动弹不了,我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他高大的身躯怎么就这么躺下了!我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挽回不了了。这么多年来老樟树一直庇护着我,陪伴着我。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任人宰割。
我望向院子深处,老樟树光秃秃的树桩略显突兀的留在那儿。旁边站着一个臃肿的男人,满脸堆笑地接过一捆钱——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非得锯掉老樟树不可了。不是因为老樟树碍事,不是因为他们不喜欢,而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他把老樟树当作了谋取金钱的工具!
这一刻,我为人类的自私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愧与不齿!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人们乱砍滥伐树木,千方百计地向大自然不停地索要。我知道老樟树已经死了,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秒,是对人类彻彻底底的失望!
耳畔回响起冬天里母亲的叹息,回响起课上老师的反问,回响起我不以为然的话语。我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原来我也是这自私的人群中的一员。求方便、图舒适,于是毫无节制地使用纸巾,却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样做伤害了多少的树木,还在这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多么无知与愚蠢啊!
我暗下决心,一定要为这些无辜的树做些什么,也是为了弥补我所犯下的错。
第二天一清早,我就把家里所有的纸巾都放了起来,再去超市里买了四条手帕,全家一人一条。当我跟爸爸妈妈宣布从此不再使用纸巾时,他们都惊讶地合不拢嘴。等我把手帕递给他们时,他们欣慰地笑着,夸我终于长大了。
深夜,我又一次梦见了老樟树。他的叶子已经逐渐变黄,却依旧笔直地挺立着,随着风轻轻的摇摆。醒来时,我微微红了眼眶。我想我明白了他要对我说的话。
你在我心中,绿色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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